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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苇凡:用诗歌的微光照到半米之外

来  源:澳网(中国)官方网站      作  者:上游新闻    日  期:2023年12月13日      


李苇凡,本名李平,重庆合川人,教师。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红岩》《诗潮》《诗林》《中国诗歌》《绿风》《江南诗》《诗收获》等刊物,曾获东丽文学奖等。出版诗集《杯水记》《不思量集》等两部。

(本期访谈主持人:陈泰湧)


主持人:苇凡,请问你从事什么工作呢?


李苇凡:我是一名小学老师,是一位业余写作者,主要从事诗歌写作。


主持人:作为语文教师,有人认为你的工作对写作会有促进作用,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李苇凡:因为每天跟语言文字打交道,所以大家都觉得语文教学跟写作是相通的,这种联想看似合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教学跟写作完全是两码事,二者几乎不在一个频道上,特别是在基础教育阶段当老师,或许写作对教学有一点点帮助,但这个因果关系没法颠倒——我觉得一位数学老师或者体育老师成为作家的概率,其实跟语文老师差不多吧。


为了撇清这种嫌疑,我更愿意是一名数学老师或者体育老师,或者去从事与此无关的工作,做一份跟写作反差很大的工作。我们知道,有些作家的职业跟语言文字一点也不沾边,比如卡瓦菲斯的长期工作是水利部的临时工,兼职股票交易所的经纪人;卡夫卡是保险公司职员;张二棍是地质工作者,成天满山跑;李松山干脆就是个放羊的。所以我觉得一个写作者其实跟他所从事的职业没有什么关系,反过来说,从事任何职业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一位作家和诗人。


主持人:翻开你最新出版的诗集《不思量集》,第一卷即是书写农村及童年生活的诗作,读来很是让人共情,请问把这个题材的作品安排在书的前面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李苇凡:我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成年以后有过一段农村工作的经历,所以归根结底我是个乡下人。写自己最熟悉的题材,是最保险的,也是最方便的。在我的脑子里,那些人、那些物、那些事,活灵活现,历历在目,一抓一大把。当然,这也是一种涉嫌偷懒的做法。但是要把农村题材写好,也不容易。要写出新意,写得不落俗套,就更难。以前有些诗人在写乡村时,笔之所至都是所谓的回味、歌颂,甚至一些落后的、糟粕的东西也不例外,这是没有原则的。


而我所做的,只是记录。我写小镇,就是记录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小镇,我生活过的地方。我想重现记忆里的乡村,用笔去捕捉那些易逝的或者已逝的零星的生活片断,让那些过去的人物和场景在新的时间里复活。我想为我的乡村写一部简史,哪怕只是一个极简史,这算不算一种野心呢?


作为一种载体,诗歌可以见证历史。米沃什说:“诗歌的见证比新闻更可靠。”。当我不在了,我的后人或者没有这种经历的读者就可以根据我的记录去了解那个时代,去体验和理解我们那一代人的生活。所以它们应该被记录下来,否则我会遗憾。



▲李苇凡所著诗集《不思量集》


主持人:你刚刚说到了乡村生活与诗歌,能再讲讲童年与诗歌吗?


李苇凡:关于童年生活,我们都有这样的体验,越是近期发生的事,记忆却很模糊,越是久远的事,反而越清晰。几十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说明那些经历对我们的影响还在起作用,并终将影响我们一生。就像我在诗中写道的:“那时我记性特别好/见过的人总是过目不忘/看过的书,誊抄过的课文/到现在还记得……一些频繁使用过的文字/在脑子里还留有深深的划痕。”


童年可以说是文学的源头或者文学的故乡,书写童年,很多作家乐此不疲,比如鲁迅、高尔基、萧红、林海音、琦君等等。童年是一个富矿,在人的一生中永远闪闪发光。


童年已成记忆,诸如上学路上和放学路上那些无限延长的晨昏;晚间我们大院子里几十个孩子蹦跳呼叫的热闹场景;清晨我在母鸡咯咯嗒咯咯嗒的叫声中醒来,它已在我枕头旁的草窝里产下一枚热乎乎的鸡蛋,那是我的早餐。如今都已经成为记忆。现在连那院子也被推土机铲平了。可能在以后的时代,那样的场景再也不会有了。那是我们那一代人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值得用语言去重建。



▲李苇凡所著诗集《杯水记

名家评论


蒋登科(评论家、教授、重庆市作协副主席):在李苇凡的诗中,诗人对自己的情感体验、人生向往、生命价值表现出了明显的方向感。它们的本质都是安静,在沉思中获得安静,在安静中提升生活与生命的质量与人生境界。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几乎见不到直接的情绪宣泄,更见不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情感表达。对世界,对他人,诗人总是以一种温和的态度来打量,他不指责,不怨恨,更不愤怒,澳网(中国)官方网站的只是反思自我,捕捉日常生活所具有的诗意,抒写内在的感悟与向往。我们不能说诗人心目中没有烦躁,没有苦恼,没有迷茫,但他善于将这些瞬时的、非本质的情绪从人生与诗歌之中剔除,从而通过艺术的创造获得一种具有普视性的人生观念。这种观念来自对生命的终极关怀,来自对表象的剥离和对本质的深入。从这个角度说,李苇凡的诗在视野上并不拘泥于具体可感的事物和生活现象。这些诗是开阔的,也是独特的。


张远伦(诗人、重庆市作协副主席):李苇凡的诗歌有着这个时代少有的隐逸气和家园情怀,在现代丛林法则的冰冷中散发着温情脉脉的追叙之光。诗人在对乡镇和小县城的叙写和回忆之中,找到了几乎被遗忘却一直在闪耀的人性和哲理。他常常描写那些在生命中具有穿透力的,附在思想深处的那些人和物,卑微而又自带灵光,然后用舒缓的语言节奏,层层叠叠地呈现他们,并进行深切的生命思考,大多宽阔深邃,是有层次感和纵深度的诗歌。物象与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语言朴实而又意味深长,诗人善于寻找物象、细节和语言背后的意外之意,找到很强张力的留白或者潜台词,甚至找到词语和句子的歧义,这是一个优秀诗人的能力所在。诗人在意象的延展、叠加、层递和镂刻上很有功夫,这与语言内部较慢的节奏感相得益彰。


唐力(诗人、重庆文学院专业作家):李苇凡诗集《不思量集》以一个边界小镇为对象,由此展开了他个人的书写。这样的小镇是属于他的,带着他独特的印记。李苇凡的诗作是沉静的,在舒缓的叙述中,展开了一个小镇的风情。人物、场景、时令节气,草木动物,都在他笔下一一复活,展开一幅风情画卷,生活画卷,散发出记忆的气息,古旧而又温暖的气息。他表现一个微小却富有诗意的地方,实际上是以笔记的形式,记录小镇的生活史,从中使我们得以窥视生活的秘密。


王士强(诗人、诗评家、天津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李苇凡的诗具体、真实、细腻,有着来自泥土的温度、纹理和气息。这种具体性、在场性不仅在于他观察、体验的深入,更在于他对之的情感与认同。其所写多是一些“近乎无事”的小事,但它们又是有内在性和心灵性的,往往惊心动魄而又意味深长。那些具体而微的细节是极为真切而具有生命力的,可谓活色生香,具有很强的艺术力量。